让我想想

更新自留地。

【山组】蓝图(3)

*

大野智状况稳定之后,樱井翔和相叶雅纪申请将他调到了住院部另一边的病房去。不知内情的病人只当这是医院的安排,就把自己连同樱井翔这段时间给他添置的细软搬到另一个床位上,那个从樱井翔的办公室往下看就可以看得见的那个床位。

樱井翔躲在窗帘之后,办公室的灯也不敢打开,担心在这个时候这栋办公楼不合时宜的亮光会捕捉到对面那个敏感的人的留意。
他看着已经可以不用拄着拐杖就可以行走的人关了单人病房的灯之后,一瘸一瘸地爬回了自己的病床上,盖上了别于普通病房的浅蓝色棉被,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才把办公室的窗帘拉上,坐到了办公桌之前。
樱井翔点开了放置在电脑桌面上的观察日记,在一个新的页面上敲下几行文字。「第133天,一切顺利,随时可以进行下一阶段实验。」
这个软件在樱井翔按下「保存」的那个瞬间完成了网络的同步,而在樱井翔手指刚刚从鼠标上撤离的时候,他所面对着的屏幕右下角冒出了新邮件的提醒。
发来邮件的地址樱井翔没有保存,但是那些字母和符号的组合他却是熟悉到闭上眼睛都能随口背出来。
樱井翔知道这个观察日记的对象不只是安详地睡在楼下的大野智,还是这个被电脑的冷光暴露得彻底的自己。虽然不知道对方隐匿在哪个地方,但是自己的一举一动的确是被人彻底窥探着。

在自己都不自觉的时候,他的掌心已经攒满了足够滑腻的汗液。他点开新到来的邮件。邮件的正文和他的观察日记一样,非常简短。「同意进行下一阶段实验,实验经费已经转入账户。祝顺利。」

自己留给对方的银行账户增加的数字比当初说好的还要多上不少。明知道对方不缺这么一点钱,但是樱井翔看到了之后还是为对方出手的阔绰程度吓到了。
樱井翔忍不住从位置上坐起来,再一次走到那扇窗前。已经睡熟的大野智和不久之前樱井翔见到的没什么异样,只是大概是被热到了,还绑着绷带的脚从被子里面探了出来。
这是樱井翔所能碰到最完美的实验对象了。没有身份,没有记忆,没有戒心,纯洁得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即使是这家大学医院有记录以来,都没有任何和这样的大野智相似的病人记录。这样完美的实验对象,居然就在樱井翔这个实验实际开始半年,从理论进入到实践的关键时期,被一辆车撞到了樱井翔面前。

父母亲赐的好视力让樱井翔看清了在梦中的大野智的皱眉,同时可能还伴着樱井翔也捕捉不到的嘤咛。病人在病床上翻了一个身,终于顺利将自己完全从那张浅蓝色的棉被逃离,同色系的睡衣还因为这番动静撩到了小腹以上。
但是这个完美的实验对象始终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实人。他在发生这场意外之前,有着自己的生活和家人。他可能会有一份烦心且累人的工作,每天为着三餐一宿奔波劳碌着;他可能也会有一个温柔且贴心的恋人,在晚上能和他分享所有不快或小确幸,和他共枕在早上分享那些刚发生且永远不会再发生的梦境。
他不是属于谁的实验对象,即使他和那个所谓的对象目标完全贴合。
但是要是错过了这个大野智,樱井翔可能等一辈子都不会再等到另一个大野智了。
樱井翔看着那无虑的眉眼,在一个瞬间忘记了呼吸。

窗帘被人再一次无情地拉上。
樱井翔走到办公室的盥洗盆前,将水龙头一下子拧到最大。在白天被阳光蒸腾到滚烫的水,在入夜之后冷却成过分冰冷的存在,打在樱井翔的脸上被昭示出巨大的温差,让人难受得发疼。

*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樱井翔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朦胧间他听到了隔壁办公室大门开合的声音,估计是同事二宫和也回来上班的声音。
二宫和也是他在心理学院就读时候的就认识的学弟,和同届的相叶雅纪一样,在结束了实习之后就来到了这家大学医院,从学弟变成了自己的同事。
实验的事情他知道的比相叶雅纪得多,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并没有表现出外科医生那样的强烈反对,甚至在相叶雅纪都肯放松态度,将樱井翔和他的实验当成是治疗大野智的一种尝试之后,给他提供了帮助。

早上阳光会射入大野智的病房,樱井翔无法从被拉上的窗帘看见病房里面的人。
这个点大野智的主治医生相叶雅纪应该查完了房。被留下一个人的大野智估计会在病房里面拿着樱井翔给他的素描本写写画画。
素描本也是樱井翔实验的一部分。虽然他的目标是在对象空白的记忆库之中安插全新的东西,但是从对象的创造出窥察在那期间还没有完全被遗忘的已有物也是十分重要的一个环节。
只是樱井翔还没有推开大野智的房门,就听见了其中传来了嬉笑的声音。
他隔着房门上的玻璃往里面窥视,只见那个原应该在自己办公室隔壁等候着预约病患的学弟,正和自己的实验对象挤在同一张小小的单人病床上,和坐在床边的相叶雅纪打着扑克牌。
大概是游戏的惩罚,穿着浅蓝色的病患服的大野智脸上有着几道墨水的黑痕,被当成画布的小脸花得像是杂色的花猫。
他们明显是在玩着抽鬼牌,而大野智那苦恼的表情和紧盯着某点的眼神也明显告诉旁人,他就是那个拥有不幸的可怜虫。可惜的是他的下家正是有着玲珑心眼的心理医生,他根本就不会有任何逃脱失败的机会。
如果不是演技高超的人,不然一个人的面部表情很是容易将内心的想法擅自告诉旁人,不由得正主说上一句不行。从表情猜测别人的想法这对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心理医生来说更加是简单了好几个程度。
换言之,只要大野智的对手是二宫和也的话,除非来自欧洲的幸运女神千里迢迢远道而来独宠他,不然他是不会有任何获胜的机会。
果然,二宫和也在下一局就成功凑成了对,顺利成为了第一个脱离困局的赢家。
剩下大野智和相叶雅纪的对决。不知道是不是二宫和也太过机智显得剩下两个人太过单纯,还是两个肤色都算是健康的人离欧洲女神的距离太远,明明只要从剩下两张牌的大野智手中抽出不是鬼牌就能凑对获胜的相叶雅纪,好死不死地没有看见大野智那根本就不会说谎的眼神,成功抽中了鬼牌,成为新一任拥有不幸的人。
背对着樱井翔的相叶雅纪将混合过的两张牌展示给了门外的人看。大野智刚准备抽牌的时候,恰好和门外的樱井翔对上了双眼。明知道这样做不太好,但是樱井翔还是举起了两只手指,用了另一只手点了点右边的那根,示意相叶雅纪的鬼牌藏在这个位置。就在大野智身边的二宫和也当然留意到这番明目张胆的作弊行径,只是他什么都没说,笑着往大野智膝盖上一躺就闭上了眼睛,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看到。
顺利接收到共犯的信息的大野智,顺利地通过了作弊成功地让相叶雅纪留着那张新鲜的鬼牌,顺利脱出,顺利躲过了脸再一次被画花的惩罚。
确认了大野智的胜利之后,樱井翔才推开门走进这间病房,把已经闭上眼睛接收惩罚的相叶雅纪吓了一跳,却丝毫没有怀疑他和大野智有任何作弊的嫌疑。

「翔君啊,吓死我了。」
走进了病房,樱井翔才看见了这盘的输家相叶雅纪的脸上也是有着不亚于大野智的显赫战绩。
「你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怕什么。」樱井翔拍了拍相叶雅纪的肩,「智君今天感觉还好吧?」
他刚走到床边,像想往常一样摸上大野智的头来和他打上一天第一个招呼,原来睡在大野智膝盖上的二宫和也忽然张开了眼睛,「樱井翔,我有话要和你说。」
这样的话让樱井翔伸到半空的手不得不收了回去,「什么?」
二宫和也从床上跳了下来,拿起床头的平板电脑拽着樱井翔的衣袖,把他直接扯出了这间病房,留下两个鬼牌的输家面面相觑。

「这个。」二宫和也点开了平板电脑里面一个新闻链接,将平板电脑塞到樱井翔的怀里。
樱井翔快速地浏览了那一条新闻,说的是一个被医生都诊断无法恢复的失忆病人,被一个研究室顺利通过手术恢复了记忆。这间研究室还表示,这个是他们这项技术第一次用于人体上的尝试,也顺利获得了成功。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樱井翔将那个新闻看完之后,挑起了自己的眉毛,「让我把他送给一些自己都无法肯定手术会成功的科学家?然后等着他们在他的脑子里面随便开刀直到他们把智的脑子都搞坏?」
「你在这里装什么神圣?你自己在做什么你自己不知道么?你和这些人的区别就是你不会用手术刀去切开大野智的脑。但是人家起码是想要恢复他的记忆,你却只想给他插入根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
他说的没错,自己才是那个坏人。
樱井翔原来的气焰一下子消失殆尽,而原来耸起的肩膀也耷拉会下垂的幅度。
知道这个实验对于樱井翔的重要性的二宫和也也只好叹了一口气,「我没想阻止你。而且我也没有办法阻止你。我只是想和你说,对于他来说还有另外一个选择而已。」
樱井翔透过玻璃,看向了笑着在相叶雅纪脸上涂鸦的大野智,「他有,可是我没有啊。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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